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5-03 07:30:00
文|管泓博
“倘采羊皮筏子,如旅如叙如许。小舟轻摇兮,可以乘风消愁,省得伤神无绪。浪颠波光兮,可以丢病,扫了阴霾归去。风行浪打兮,可以甩穷,约上俗阜相处。如斯亲临黄河,遥天横水,尽收眼底。举雪襟怀,岸影流动,山高脉起。寻常所摇,逐浪所问,犹问万里。”
“银光水阔,留影从容经过。千倾涨波,分得清溪安坐。一棹归来,客里依然是我。”《三上词话》的作者,文化学者、词学家、辞赋家、书法家马同儒先生曾在他的作品《羊皮筏子赋》中,如此称赞黄河之上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——羊皮筏子。作为黄河中上游古代先民日常的水上工具,小小羊皮筏是如何用魅力征服马同儒先生的,又是如何在海陆空交通发达的当代,依旧留存下来,找到全新定位的呢?黄沙河渡上漂摇的身影,又承载了一段怎样的记忆……
在陆路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,人们另辟蹊径,善用自然资源,制作出羊牛皮吹成的“大气球”,渡河载物、水路运输。最早的“大气球”是“缝革为囊”后再充气,唐代以前,这种“大气球”被称为“革囊”。而到了宋代,制作“大气球”所用的皮囊是宰杀牛、羊后掏空内脏的完整皮张,不再是缝合而成,故改名为“浑脱”。“浑”做“全”解,“脱”即“剥皮”。早期人们只用单个的革囊或浑脱泅渡,后来出于安全考虑以及大宗货物运输需求的增加,人们将若干个牛羊皮“大气球”缝缝补补、拼接起来,上架木排,成为一个整体,这才有了现在所说的“羊皮筏”的雏形。
中国皮筏历史悠久。《水经注·叶榆水篇》载:“汉建武二十三年(公元47年),王遣兵乘船(即皮筏)南下水。”《旧唐书·东女国传》:“以牛皮为船以渡。”《宋史·王延德传》:“以羊皮为囊,吹气实之浮于水。”
清康熙十四年(公元1675年)二月,陕西提督王辅臣在兰州爆发叛乱,西宁总兵王进宝奉旨镇压,期间,王军曾在张家河湾拆民房取用木料,结革囊夜渡黄河,大破新城和皋兰龙尾山;六月,王辅臣兵效仿造筏百余,企图渡河逃生,王进宝率军沿河追击,迫使王辅臣兵投降。由此可见,兰州在至少在320多年前,就已经大量投入使用羊皮筏了。
事实上,制作羊皮筏并不轻松。制作者需要具备极高的宰剥技巧,从羊颈部开口,慢慢地将整张皮“囫囵个儿”地褪下来,不能划破一点毛皮。将羊皮脱毛后,吹气使皮胎膨胀,再灌入少量清油、食盐和水,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,经过晾晒的皮胎颜色黄褐透明,看上去像个鼓鼓的圆筒。民间有“杀它一只羊,剥它一张皮,吹它一口气,晒它一个月,抹它一身油”的制作口诀。晒好皮胎后要用麻绳将坚硬的水曲柳木条捆扎成一个方形的木框子,大约与4根较粗的柳木和60根较小的柳木进行捆扎,再将皮囊(及单只皮筏)以“454”的排列形式固定在上面,羊皮筏到此才算制作完成。制作好的羊皮筏体积小而轻,吃水浅,在黄河上浮渡没有搁浅的烦恼,并且所有的部件重量都很轻,还可以随时拆卸更换,携带方便。
羊皮筏子需要人用嘴吹气使其胀满,故当地人遇到有人夸海口、说大话的情况,往往以“请你到黄河边上去”来讥讽,意思是让其去吹羊皮囊或牛皮囊,俗话里的“吹牛皮”就来源于此。
根据筏子的大小,驾驭羊皮筏的人员为1名至8名不等的筏工。在以前,黄河水道既无水文资料,又无导航设备,运送过程十分凶险,掌桨领航的“峡把式”必须谙熟水性、经验老到,其他筏工统一听从号令,不得有误。筏工们出发前扛着筏子走到河边小码头,将羊皮胎朝下放进水中,等乘客全部盘腿坐好,筏工才坐下来开始划桨,筏子便离开码头,顺水漂流。过去,由于黄河本身“凶猛”的特质,筏工的工作风险很高,由此衍生了许多“讲究”,比如不能说“破”、“沉”、“碰”、“没”、“断”等不吉利的字,首次出行还要挂红、放炮、焚香、祭奠河神。
如今,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发展和交通设施的完善,羊皮筏的货物运输和载人渡河功能基本丧失,转而服务娱乐。人们出行旅游,在宁夏中卫的沙坡头河段,或在甘肃景泰石林龙弯村河段,依然能乘上羊皮筏子这古老的运输工具,在黄河之上领略大漠风情和黄河石林那粗犷壮美的西部景观。
最后,再次拜读马同儒先生的《风入松·羊皮筏子》,领略这个悠悠漂在母亲河上的羊皮筏的独特魅力,嗅一缕跨越百年的水汽,触碰这段匆匆却厚重而坚强的历史:大河飞雪锁风烟。推浪去行船。但凝拍水飘摇过,纵受惊、人到河边。何事汪洋轻别,向来漂泊悠然。 长波吹破湿衣衫。何奈倚栏杆。今来轻渡天如水,论沉浮、来去轻便。轻挥风尘流水,漫遥鸿鹄高天。